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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一刹那”构思法

〔释义〕 这是一种突破广阔的空间和绵长的时间,以生话中的“一刹那”来容纳不同空间、不同时间所发生、经历的许多事情的一种构思方法。用这种构思方法写出的散文,内容跨度大,涉及面广,但并不零散杂乱,因为这些内容都穿插、编织在“一刹那”之中,显得非常集中。需要注意的是,这“一刹那”必须是事物的精彩部分,然后以它为头绪,把众多材料,或穿插,或追述,使其内向集中,在“一刹那”中有所反映。如果“一刹那”不足以勾联、穿插这些不同时间、不同空间的零散材料,这种构思方法就没有其用场。

〔示例〕 朱谷忠: 《等你……》

妹妹,原谅我!我没等你把那支熟悉的歌唱完,就退席了!

我像把水弄脏了的那样不安地走出剧场的门口。你那沙哑的、压抑的、忧郁的歌声,以及那稀奇古怪的震耳欲聋的伴奏声,立刻从我身后消失了……孤单、寂静潮水般地向我扑来,我转了转身,焦灼而痛苦的目光却落在那张画着你肖像的节目广告上……

哦,就是这个地方,就是这种广告,曾经多么强烈地引诱你发了疯似地想当一名歌星!

记得吗?妹妹,我总是不厌其烦地一再向朋友们谈起那个难以忘怀的日子!那天晚上,我陪着你到招收女高音歌唱演员的考场门口,尽管我竭尽全力地鼓励你,不断地为你打气,你却仍然害怕是一场梦幻,全身颤抖!没办法,我只好狠狠地推你一把,冲着你厉声吼道:

“进去吧!这是决定命运的考试,即使只选取一个人,你就必须是这个人!懂吗?……”

你被选中了。

后来,后来那一场演出,你成功了!全场听众情不自禁地为你起立欢呼!你三次出现在天鹅绒帷幕前,眼里噙着闪闪的泪花,点头,鞠躬,从欢腾的掌声里,人群中,寻找着你的亲爱的又欣喜若狂的哥哥……

你的异乎寻常的努力,你的曲尽极致的嗓子,成了报上轰动的新闻!

如果你……唉,说什么呢?那正是你进入全盛时期的一个多么好的开端啊,可是,你变了!

是的,你很快成了一个相当情绪化的女子!

起先,你满足于为你的歌迷们草签自己的名字,利用记者采访的机会讲一些优雅的笑话;接着,你就厌倦了。

你故意躲开那些慕名而来的人,不管他们曾经鼓励过你,称赞过你,爱护过你。你冷若冰霜,不理不睬。

也许,你感到这样做也是一种满足。

但你又感到失去了什么。

你从什么时候又开始计较得失了。你甚至计较演出的收入!尽管,我也看得出来,你那时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你却未能从镜子里看出自己陌生的影子。

你最大的不幸在于:不知从哪一天起,你开始模仿别人的声音和动作了……

你还是那样美,眼睛还是那样逗人喜欢!你又拥有很多的名利了!但我却发觉,你越来越孤单了,你看得出来吗?听众对你越来越陌生了,我对你也越来越陌生了!

最陌生的,莫过于你的声音。那是从心里发出的声音吗?

啊,那曾是多么纯朴,多么自然而富有韵味的声音呵!它没有庸俗陈套,充满着诗一般的幽馨;它没有矫揉造作,流露着天真洒脱的性格;它没有繁冗拖沓,蕴藉着云彩般的晓畅、明净……

那声音啊,如果把它包装起来就能推销!

但它消逝了!你已不再拥有那纯金般的声音!

你把它放逐了。

你变了!声音变了!人也变了!

当你出现在台上,嘘声、口哨声、怪叫声……就排山倒海地卷来。是赞美?是讽刺?我说不出。我也难得“糊涂”了?

看你,看你吧:你是那样明显地使人看出你的眼皮涂了过多的眼睑膏;脸颊扑了过多的脂粉;嘴唇搽了过浓的口红……一瞬间,我觉得你完全变成了一台经过精心打扮的唱歌的机器。

也许,这一切都不值得大惊小怪。但是,你这唱歌的机器——我亲爱的妹妹哟,你听见自己发出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吗?

一些人说: “这不是歌,这是轻声的叹息。”

一些人说:“对啰,我就喜欢这嗲声嗲气的嘛……”

我真想朝你大喊一声……

妹妹,你怎么啦?

你怎么像虚假的梦,丧魂失魄,莫知所终?

你怎么像孤独的云,随风飘移,影踪不定?

有一天,你必定为自己的现在而伤心哭泣的!

这是多么具有讽刺意味的日子啊!曾经狠狠地推你上台的我,今晚,却想一把把你拽下台!我多么想再次厉声地冲着你吼道:

“清醒吧!这是决定命运的时刻!如果我们之间只能允许有一个人清醒,你就必须是这个人!懂吗?……”

不!我必须对你说另一句话:“回到你脚下的土地上来吧!”

哦,回到那坚实而又温暖的土地上来吧。这土地就是你的襁褓。这土地就是你这漂流的船只的岸啊。

听我说:你是一滴水,要溅,也要溅起黄河、长江的涛声!

听我说:你是一棵草,要长,也要长在昆仑、泰山的崖口!

也许,你会明白的。是的,你会明白:只有追求,只有民族的血性的追求,才是你的青春和生命的价值!

也许,我还能帮点什么?那么,我这就回家,回家;

——等你!……

〔简析〕 这是一篇充满深情厚意的抒情散文,写的是“哥哥”为“妹妹”作为一个歌手而发生变化的心情,其中有为“妹妹”登上舞台,获得成功,得到好评的喜悦;也有为“妹妹”发生变化,追求不正的台风,追名逐利而进行的谆谆规劝。时间有一定的跨度,涉及的事情也很多,有过去的,也有眼前的,也有展望未来的,如果把这些内容都从头写起,虽然会有头有尾,但恐怕要写的洋洋万言,内容会拉杂,结构也会松散。作者没有这样写,而是从一刹那着眼进行构思,把这许多内容都纳入到“我”对“妹妹”的演唱听不下去而退席后的思绪中,或追述,或展现,把这么丰富的事情集中在一刹那写出,不仅使作品的内容紧凑,结构严谨,也使感情的表现愈显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