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义〕 反常表现法,意谓通过人物逆情悖理或违反常情、常态的举动来刻画人物、表现人物性格或思想感情的方法。常,意味着某种带规律性的东西,即在一定条件下必然出现或反复出现的东西,因而为人们所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一般引不起什么诧异和惊骇。反常,则是对人们惯常经验的背反和惯常判断的突破,必然令人感到新奇、意外,能收到引人注目,使人震动和发人深思的艺术效果。
写作中人物描写的反常法,一般指表现正常人的异常举止;这种异常或反常,对于所要表现的对象或对象在特定情况下的特定情况来说,其实是正常的,这就是所谓“反常合道”;这里,反常和正常存在着辩证统一的关系。这样的“反常”是在更准确的观察体验基础上,更深刻的层次上表现特定人物的性格和心理状态,因此,它反映着作者眼力的敏锐和思考的深度,它的基础是生活的本质的真实。另外,有人将表现精神病患者的不正常行为也称反常表现法。
反常要有限度,这就是要在“合道”的范围内,反常到完全不合情理,让人不可思议,难以理解,就失去反常表现法固有的价值。
〔示例〕 (清)曹雪芹:《红楼梦》第九十六回
写林黛玉得知她和宝玉的婚姻理想横遭摧残后,怀着极度痛苦和绝望来见宝玉的情景:
那黛玉却又奇怪,这时不是先前那样软了,也不用紫鹃打帘子,自己掀起帘子进来。……袭人听见帘子响,从屋里出来一看,见是黛玉,便让道:“姑娘,屋里坐罢。”黛玉笑着道:“宝二爷在家么?”袭人不知底里,刚要答言,只见紫鹃在黛玉身后和她努嘴儿,指着黛玉又摇摇手儿。袭人不解何意,也不敢言语。黛玉却也不理会,自己走进房来。看见宝玉在那里坐着,也不起来让坐,只瞅着嘻嘻的傻笑。黛玉自己坐下,却也瞅着宝玉笑。两个人也不问好,也不说话,只管对着脸傻笑起来。
袭人看见这番光景,心里大不得主意,只是没法儿。忽然听着黛玉说道:“宝玉,你为什么病了?”宝玉笑道:“我为林姑娘病了!”袭人紫鹃两个吓得面目改色,连忙用言语来岔。两个却又不答言,仍旧傻笑起来。……
秋纹笑着,也不言语,便来同着紫鹃搀起黛玉。那黛玉也就站起来,瞅着宝玉只管笑,只管点头儿。紫鹃又催道:“姑娘,回家去歇歇罢。”黛玉道:“可不是!我这就是回去的时候儿了。”说着,便回身笑着出来了,仍旧不用丫头们搀扶,自己却走得比往常飞快。紫鹃秋纹后面赶忙跟着走。……
〔简析〕 林黛玉和贾宝玉是一对志同道合,深深相爱的恋人,他们爱情的横遭摧残,婚姻理想的破灭,使他们陷入极度的痛苦之中,按照常情,他们的见面该是泪眼相看,悲切凄惨,但作品却一反常情,写他们的笑;而正是这笑,写出他们的迷茫,绝望,写出他们痛苦到精神几乎失常。这一反常表现,最准确深刻地表现了他们当时感情世界的特定状态,同时对读者的感情世界更具强烈的震撼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