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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顿法

〔释义〕 舞台上出现霎那间的静止,人物既无外部动作,也无语言动作,完全以沉默来揭示人物复杂丰富的内心活动,造成“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艺术效果,这便是停顿的技法。在生活里,一个人在遭受意外沉重的精神打击时,往往无言可对,只好以沉默来应付,这正是停顿的生活依据。运用到戏剧中,必须通过人物的一系列动作事先作好准备,为停顿提供充足的“前因”,然后出现停顿才是必然的“后果”。否则,停顿就会令人感到突兀,并且缺少具体内容。停顿使用得当会产生震撼心灵的巨大力量。

〔示例〕 曹禺:《北京人》

剧中在第三幕第一景的结尾,用了一个十分精彩的停顿。

愫芳出身名门世家,只因父母早逝,不得已寄居在姨母家里,整天看人家眼色过日子,忍受着难以忍受的凌辱和折磨。在曾家这种监牢般的生活里,她把对文清的爱埋在心底深处。她深深地爱着曾文清,她盼望文清能够飞出这座牢狱,真正“成一个人”。文清终于出走了,而且发誓“死也不再回来”,愫芳的心得到了极大的慰藉,只要文清能够摆脱这种压抑、苦痛的生活,她宁愿牺牲自己,“决心为他看守这个家”,“他的父亲我可以替他侍候;他的孩子我可以替他照料;他爱的字画我管;他爱的鸽子我喂;连他所不喜欢的人我都觉得该体贴,该喜欢,该爱”,而且,为此受气、吃苦,一直“到死”也心甘情愿。因此,当曾瑞贞逼问她:你真地相信爹就不会回来么?

愫 芳:(微笑)天会塌么?

曾瑞贞:你真准备一生不离开曾家的门,这个牢,就为着这么一个梦,一个幻想,一个人——

愫 芳:也许有一天我会离开——

曾瑞贞:(迫待)什么时候?

愫 芳:(笑着)那一天,天真地能塌,哑巴都急得说了话。

可见,愫芳如此执著、痴情,完全维系在一个虚幻的信念中:她确信文清在外面会“成一个人”,永远“不再回来”。然而,冷酷的事实,无情地砸碎了她的幻梦:曾文清经不起外面的风浪,又幽灵般地蹓回来了。此刻,剧作家用了停顿的手法来揭示愫芳面临这种意外的精神打击时,那种无法名状的心理状态。请看,正当愫芳在美丽的梦境中感到“真快乐”,“这心好暖哪”的时候,曾瑞贞看到曾文清回来了,“啊——”地喊了一声:“我看,天,天塌了。”愫芳回头望见文清也只“啊!”了一声,便“呆呆地愣在那里。”

〔简析〕 “天塌了”,“地陷了”,在愫芳心目中不可能发生的事,竟然发生了!还有什么话可说呢?还有什么动作好做呢?只有沉默、静止,死一般的停滞!这里愫芳信念被轰毁时精神处于麻木状态的表现,也是心灵暂时空白的外显。此时,曾瑞贞面对溜回来的公公也无话可说。曾文清更是不知说什么,做什么。三个人物僵立不动,戏剧动作仿佛霎那间中止了。然而,这种外在的停顿恰恰反衬出各自内心中难以诉说的复杂情感。外在动作(包括语言动作)似乎一无所有,而内心动态却如惊涛骇浪。看来,停顿的艺术力量在于停顿之前是否做了充分准备;停顿出现时,舞台上的人物是否有丰富的心理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