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义〕 戏剧语言最忌讳人物把话说尽、说绝,太直、太露,一览无余。最精美的戏剧台词是用极少的话语,表达极丰富的内容。这就要求剧作者精心选择和提炼人物的语言,能在说出来的有限台词里潜藏着许许多多没有说出来的思想、心理、情感……也就是要达到话中有话,弦外有音,给演员留有无限的创造天地,让观众产生丰富的联想和想象,从而理解、体验和感受人物的内心世界。这些没有说出来的内容就是潜台词。在戏剧创作中人物台词潜在意义的含量大小,往往是衡量剧作者驾驭戏剧语言功力的重要标志。因此,有成就的剧作家总是反复推敲每个人物的每一句台词,力求语言精炼含蓄,情深意长。
〔示例〕 曹禺: 《北京人》
剧中写曾瑞贞和愫芳的一段对话:
曾瑞贞:(严肃地)那么从今以后你决心为他看守这个家?
(以下的问答几乎是没有停顿,一气接下去。)
愫 芳:(又沉静下来)嗯。
曾瑞贞:(追问)成天陪着快死的爷爷?
愫 芳:(默默点首)嗯。
曾瑞贞:再照护他的儿子?
愫 芳:(望瑞贞,微微皱眉)嗯。
曾瑞贞:伺侯这一家老小?
愫 芳:(固执地)嗯。
曾瑞贞:(几乎是生气了)还整天看我这位婆婆的脸子?
愫 芳:(不由得轻轻地打了一个寒战)喔!——嗯。
曾瑞贞:(追问)受气?
愫芳凝视。
曾瑞贞:(逼近)吃苦?
愫 芳:(凝视)嗯。
曾瑞贞:(反激)一辈子不离开?(狠而重)到死?
愫 芳:(低头,用手摸着前额,缓缓地)到——死!
〔简析〕 愫芳在瑞贞的责备和逼问下,只是连续地“嗯嗯”应着,一连串用了六个语气词,一句话都没说,可谓语言极简约、极单调,然而在每个“嗯”字里却逐层深入、渐次强烈地把她内心潜藏着的复杂情感传达出来。这样的语言不但符合愫芳娴淑高雅的性格,而且在表面平静重复的应答中,饱含着她的同情、惋惜、哀伤、痛苦……这种种难于言表的万千思绪和情感全在这六个“嗯”字之中了。剧作家只有深入体验人物此时此景的心灵震颤,才能提炼出如此精采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