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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化语言

〔释义〕 霍华德·劳逊说:“对话离开了诗意便只有一半的生命。一个不是诗人的剧作家,只是半个剧作家。”(《戏剧与电影的剧作理论与技巧》)诗化语言的主要特征表现为感情充沛、形象化和高度凝练。戏剧正是表现人物在矛盾冲突非常尖锐的时刻,思想感情十分激荡、心理活动急遽变化时所迸发出来的语言,因此,最易于达到诗意的境界。

〔示例〕 (美)奥尼尔:《安娜·桂丝蒂》

剧中描写一个粗野、庸俗,而又玩世不恭的妓女安娜。在她来到大海上短短十天内,得到了父亲的爱,受到了大海的陶冶,她的身体恢复了健康,她的灵魂得到洗涤,她深深地爱上了大海,爱海上的雾,请听她在第二幕开始时对父亲的倾诉:

安娜:(稍停——梦呓似地)真好玩!今晚上我觉得有些奇怪,我觉得老了。

桂丝:(迷惑起来)老了?

安娜:嗯——好像生活在这雾里面好久好久了。(困恼地蹙着额)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说明白我的意思。好像我到远处待了一个长时期,又回到家里来似的。好像我以前曾到过这儿——这船上,在这同样的雾中——有许多次了。(短促地笑了笑)你一定以为我说的太空洞了。

桂丝:(粗暴地)任何人在雾里面都会这样感觉到奇怪的。

安娜:(坚持地)不过你替我想想看,为什么缘故我会有这样的感觉——感觉到——好像我以前丢什么东西一直没找着,现在可找着了——好像这儿对于我是个很合适的地方呢?并且我仿佛忘记了——以前所经过的一切事情——好像它们对于我没有什么关系了。我觉得现在多少是清洁些——正如你洗过澡之后的那种感觉。我觉得又快乐了——是的,真是的:——比以前我所到过的任何地方都更快乐些……

〔简析〕 表面看来这段对话只是说出了安娜·桂丝蒂来到海上之后的一种感觉,似乎并无诗意可言。但当我们联想到她的生活遭遇、理解她的痛苦与欢乐时,就会感受其中独特的内在激情和语言的高度概括力。安娜十六岁时,母亲死了,父亲在海上漂泊,自己孤身一人生活在偏僻的乡村,被表兄奸污了。她怀着满腔的愤恨跑到大城市里谋生,然而,一个女孩子在充满欺诈和污秽的资本主义社会里,她有什么出路呢?只能沦为妓女。她饱受欺凌和侮辱,她憎恨那些摧残、蹂躏她的男人,她厌恶那个戕害她的身心健康的罪恶世界。她千里迢迢来到海上,寻找分离多年的父亲。在这里,没有那些把她当作泄欲工具的男人,也没有残害她心灵的种种罪恶行为。在这里她享受到父亲的慈爱,开始过上了人的正常生活。在这里,宽阔浩渺的大海和海上神秘莫测的雾使她摆脱了、遗忘了大城市的喧嚣和醉生梦死的生活。在这里,虽然仅仅十天,却是她人生道路的重大转折。她结束了痛苦的过去,开始了欢乐的新生。她把自己这种感觉比作“好像我以前丢了什么东西一直没有找着,现在可找着了”,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通过“洗过澡之后”的清洁、快乐表达出来非常形象又充满激情。剧作家将安娜生活道路的巨大变化,高度概括地体现在这种感觉之中,使戏剧台词格外准确、精炼。戏剧的诗化语言不但要求激情、形象和凝练,而且要求通过人物通俗易懂的口语表达出来。从这些尺度来衡量,《安娜·桂丝蒂》中的这段父女对话是很优美的诗化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