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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与奇

平,平淡、寻常、素朴;奇,新颖、奇崛、神奇。平与奇既对立统一,又可互相转化。根据这个原理,构成平与奇的写作辩证艺术,即在看似一般的题材、寻常的构思、平淡的造语中达到“最奇崛”的艺术效果,此谓之化腐朽为神奇。

处理平与奇的辩证艺术,可以从整体上着眼,即全部题材、整体构思和所有遣词造语都平淡无奇,非常一般,但仔细玩味,又可领略到独特的艺术境界、新颖的内蕴、深刻的思想。宋代诗人梅尧臣在《陶者》诗中写到:“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所写内容和遣词造语看似平淡无奇,只不过是说那些烧制陶瓷的人,把门前的土都用来烧制了陶瓷,但自己却没有些许享受,屋上连一片瓦都没有;而那些手不沾泥的人,居住的高楼大厦却瓦片密如鱼鳞。就是这样一种在那个社会极普遍、太常见的社会现象,经过诗人的组合,构成一幅对比极为鲜明,内蕴极为丰富,思想极为深刻的图景,这首诗“看似寻常”却“最奇崛”,艺术效果极其强烈。

另一种是开始平淡,结尾神奇。即开始所写,无论是题材还是构思,都平淡无奇,但随着内容的深入,愈显新奇,到结尾时则有如惊雷乍起,独特神奇,震撼心魄。鲁迅先生在《药》中所写的不过是一个老人为儿子用人血馒头治病和一个革命者被杀的故事,这在那个愚昧、黑暗的年代并不稀奇,开始部分也是由华老栓为儿子去“买”人血馒头写起,写到夏瑜被杀,成为人们在茶馆的话题,把两条线索交织在一起,开始显示出构思的独特和思想的深刻,到小说结尾,作家刻画了两位老人上坟,看到坟上有稀疏的花环,但环境却十分孤寂,以至成为乌鸦出没之处,这些描绘有先生的良苦用心,说明革命者被杀,虽然不被更多人理解,但他们所进行的革命事业和革命精神还是有人在关注,让坟上出现花环,就是为“显出若干亮色”(鲁迅:《南腔北调集·〈自选集〉自序》),于沉重的感觉中透露一点革命的希望和力量。这样的结尾新颖、神奇,颇能引起读者无限暇思。

在平淡中追求神奇,关键是先造平淡。“作诗无古今,唯造平淡难。”(宋代梅尧臣:《宛陵先生集·读邵不疑学士诗卷》)而要造平淡就需“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鲁迅:《南腔北调集·作文秘诀》),落其华芬,返朴归真,并且平而有趣,淡而有味,在“看似寻常”中蕴含“奇崛”,如果仅仅平淡,而无趣味,必然单调、平庸,不会有神奇之感。